笑声半晌方歇，纪宁转身出了定山寺，在山下找了个酒家，叫了几个小菜，一壶美酒，请师妃暄小酌轻饮，顿生忘忧之慨。

修行之人，求的就是无拘无束的逍遥。

对凡人来说，最大的拘束便是生老病死，若是能努力，便还要追求温饱、富贵、美色、权柄，乃至无穷无尽的欲望。

修行之人便要把功名利率，富贵绵延，恩爱情仇，一一勘破，最后才能了却自身，求那长生之逍遥。

纪宁若不是身怀道术，纵然能够称雄江湖，就算是能一统天下，也绝无此刻的安闲自在，坐看涛生云灭，潮起潮落的心境。

在这滚滚红尘中走了一圈，让纪宁真正体悟到什么叫做“世间原是修行法，滚滚红尘方成仙”，先前只是嘴炮，贻笑大方。

原本他虽然道心洁净，那是日夕拂拭，现在却过了红尘俗世，也无沾染，自然是更进一步。

这道法可以修炼，还有路径可寻，可道心的磨练，却无形无相，谁也不知该如何着手。

就如同练气第三重——通玄之境一般，飘兮渺兮，不可测度。

只是推开众妙之门，天人合一之机，总还有练气修行的功夫支撑，道心的淬炼却是大法无法，大象无形，再没有任何一条现成的道路可走。

师妃暄眼见着纪宁在定山寺走了一圈，不仅没有被佛门代表的大势所动，身上的道气竟然增厚了几分，越发出尘，宛如谪仙。

她心中惊讶，慈航静斋的传人入世修行，为的便是在红尘俗世中打磨一颗剑心道心，以期来日回山参悟无上天道。

但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慈航静斋上一代传人碧秀心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历代慈航静斋的传人之中，也只有《覆雨翻云》一书中的秦梦瑶，把得到赤尊信传功的韩柏吃干抹净，尽得“魔种”的奥妙，方才突破了相当于半步通玄的“剑心通明”境界，迈步死关。

慈航静斋的传人，能够遇到修成“道心种魔大法”魔门邪帝，是不幸，也是幸运。

师妃暄自然不可能知晓纪宁刚刚领悟了“一心分阴阳，道魔同根生”的妙谛，但是这种旁观见证，同样也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向雨田要不是亲眼见证了燕飞死而复生，压根不可能相信《道心种魔大法》中的描述，是真实不虚的，只会把这门武功当做是前人的呓语。

“天师”孙恩要不是亲眼目睹了“仙门”的存在，同样不可能抛下所有俗事，一心苦修，只为追求那“破碎虚空”的终极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