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它们的简单思维,这个小东西的表现属于不可理解的状况,也不妨碍融入这具躯壳,成为一部分。甚至它们不会去计算驱动如此巨大的身体追逐体积不及最小腕足的猎物是否入不敷出。
但克拉夫特需要的也不是向现世逃逸。他没有选择控制速度,而是在两个世界贴近的趋势上推了一把,让反向坠落的速度愈发快速,接近控制能力极限。
两个世界在迅速地接近,以致感官内的信息发生微妙的错乱,部分空间时而是腕足卷曲、菌类繁盛的黯淡之域,时而又显示为空荡落尘的旧屋。
这是穿梭即将失控的征兆,那些菌灵也隐约察觉了周遭环境的变化,对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踟蹰不定。
精神器官在临界线上最后添了一把力,感官中的一切彻底失去了控制,迅速地拉近、重叠,以某种超越传统空间概念的方式“撞击”在一起。
那是不可桎梏的变化,以引发点为中心,在几近于无的时间内扩散至精神器官的整个感应范围。克拉夫特感到身处风暴的最强处,手臂中的嵌入体欢呼雀跃地嗡鸣,像剑刃交击、敲响音叉那样传导全身。
他能“看到”无数同质地的黯淡岩质颗粒从皮下析出、凝聚为微小的六角晶体样物,填补那些棱柱破碎造成的断面、取代人体组织,宛若拉快了的矿物生长,在重新补全某种形态。
而这只是他的举动所引起变化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这场人为制造的层面错乱正展现出所期望的、乃至超出期望的破坏力。
周遭空间发生了瞬间的凝固,而后与在慰藉港所经历的那次意外事故一样,出现重影似的叠连,油画熔融般软化。这是两个世界的对应部分以错乱的方式重叠而产生的表现。
鳞蕈斑斓的腕足在鼻尖前定格,先是模糊,而后那些色彩横向地拉长,像被铲刀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抹开。
……
库普在教堂钟楼顶端醒来,意识中还残留着第一次层面穿梭的混沌反胃感,以及目睹那个已无法回忆形态的天体带来的震撼。
摸索着站起身,把脚从马丁手上移开,他扶窗向下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