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在丘陵中行进了两周,带着坚决的启航命令回到船上。傍晚到日暮,加倍薪酬把水手们一个不落地从酒馆里或者被窝里召回船上,没人询问为什么船长不愿意在陆地上多呆一晚。
也少有谁在仓促启航和繁忙河道航程中讨论那些没回来的人,只有大副习惯性地招呼那个叫沃克的年轻人,给一晚上没放下舵轮的船长送口酒。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翻沿三角帽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像是在指责他触发了诸如“淹死”“翻船”之类会招致厄运的海上禁忌词语。
一个小盒子被从暗格里拿出,摆到甲板上,钱币只勉强在盒底铺了浅浅一层,但那金色金属光泽让克拉夫特也为之侧目。
理性来说,不少水手在有意识地攒钱时,不是不能凑出能换一个金币的七个王国银币,但消费习惯使他们不会存起这个钱,不安全感也不容许把全副身家浓缩在一个随时可能丢失的小东西上。
对这群绝大部分摸都没摸过金子的人而言,这个盒子的冲击力大于一切。
在威廉承诺盒子里一半归船上的人、另一半会让他们亲眼看着交到死者家属手里后,剩下那一点不敢在甲板上讨论的异议也消失了。金币落袋那一刻起,这艘船上最隐蔽的木缝里也不会响起让威廉想起那三张面孔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船长真的找到了某种宝藏的传闻,而这种在上岸后会马上扩散的传闻正是威廉所需要的。
上船后,克拉夫特借用了船上唯二的固定大方桌来赶工记录制酸原理和实验描述。另一张在厨师手里,用来安放汤锅和处理偶尔钓上的新鲜肉类。近来又新增了一项:欣赏刚到手的金币。
“又是梦么?”
半个月来,那种怪异的遗忘没再发生,或者是发生在哪个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似乎它出现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伤口在脑海中淡去。
倒是时不时的噩梦成了新的烦恼,大部分与那一夜的经历有关。不是在矿洞里找不到火把,就是在与黑暗中探出的节肢搏斗,被什么东西追逐。
良好记忆的副作用在此时显露无疑,他不能在醒来后迅速忘掉梦境,会带着惊恐的余韵做出反应,并度过难熬的一段夜晚时光。
这就很容易发展为“威廉亦未寝”。
在几次继发性惊醒后,船长宁可放弃船长室的舒适床铺,把整个地方暂时让给了克拉夫特,自己去跟大副挤一挤。
于是晚上这里就只有克拉夫特一人。
明亮皎白的月光从格子木窗外透过半透窗帘泼洒到桌上,即使没有烛火照明也不显得黯淡。他翻阅了一遍手上文稿,没留下什么印象,但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半个晚上的成果已然成为一堆废纸。
糟透了,克拉夫特也不再点起蜡烛,走向床头,准备小睡一会,等明早再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