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任审计快到尾声,志成筋疲力尽。
车得时炮制了四十多张底稿,相当于要抓出四十多个问题。志成初核后发到各部门和相关的市级分公司征求意见。说是征求意见,其实是要求签字确认。部门和市级分公司拚命抵抗,说底稿上的问题本可以做工作拿掉的,责怪志成没有同内审充分沟通,因此多数报上来“不同意”、“部分属实”或“情况说明”。偏偏车得时只要一个结果——“确认”,审计底稿凡是加了几句辩解和说明的,必定让志成三番五次去说服教育,直到签署“确认”二字才能作罢。。车得时狡猾,每张底稿都要志成签字,以绝将来的争议。志成不干,车得时提出来财务部的其他经理可以代替,他认黄蓄英、向阳或易风华的手迹。可那三人怎么可能往底稿上签署自己的大名?志成莫法,只要部门或市级分公司签了“确认”,自己便闭了眼,往底稿上划上王志成三个字。有几张底稿,矛盾突出,志成干脆组织了会议,让问题单位同车得时“干架”,等双方吵够了,他蹦出来收拾局面,无非你审计组退半步、我们退半步之类,否则继续往下拖,审计和被审计双方带着一些赌气的情绪僵持好几天。整个审计过程,志成遇到问题,只能两边协调,像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更难的是,有一些问题重大,审计完了免不了问责追责,影响太大,志成不敢作主,就必须向徐度报告才能签字,还得跑到徐度那里,说明原委,征求意见。徐度对于思想上没有准备的问题,会问“怎么会有这个问题”,只要冒出这句话,后面少不得一顿批评。
广告费的预算管理那张底稿,车得时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引用各种文件和制度,质问贵西省公司全面预算管理制度“病”了,与预算管理有关的内部控制失效了,象一篇檄文。志成闭门同车得时交换了意见,帮助补充了一些资料,增加了一些文字,对相关责任人的处罚提得更明确、严厉,让车得时真的很“感谢”了。志成心想,审计有时候挺可爱的,这张底稿,可以让车得时做一回“法官”,正如他对联中写的。
志成拿到这张定稿的底稿,进行了单独的特殊的处理。他同时发给黄蓄英和徐度,再跑去口头汇报他俩人,说除了辛辛苦苦跑去涪城把钱追回来以外,自己还同审计组进行了夜以继日的深入谈话,奈何车得时认定此事非同小可,“一滴水可以窥见太阳”——从这两百万的多付资金案例,窥见管理中巨大的漏洞——比如权力集中、授权太大、事后缺少监督和报告等等。志成对两位上司说:“审计组太过了,钱追回来了,他们不是息事宁人,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我不会签署这张底稿的。如何办,建议请向阳和易风华提出意见。妥当与否,请两位领导定夺。”
问题来个“大脚长传”。志成发现,“大脚”开出去,全身一阵舒坦。
志成口头汇报刚结束,徐度和黄蓄英不约而同把邮件转给了向阳和易风华。向阳还没有表态,易风华直接冲到审计组办公的会议室,像戏剧中的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一样,叫阵于焦玉倩和车得时。一番唇枪舌战,针尖对麦芒之时,易风华和车得时双双拍了桌子。
志成听到有人报告动静,说易风华和车得时的手掌拍红了,就差把桌子拍塌。志成赶紧跑了过去。易风华双手叉着腰,正在向焦玉倩怒吼:“我不服不服,就是不服。第一条不服的,就是审计报告还没有出来,你们就报了‘审计快讯’,现在全国都知道这件事。让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焦玉倩一动不动地坐着,镇定地喝着白开水。车得时毫不相让,脸红筋胀,头发倒竖,说像一只斗鸡并不为过,“这有什么?我们审计分部有规矩,有重要情况要及时上报,同你们报会计月度报表一样。只准你们及时上报,不准我们及时上报?你这是双标!”
易风华用手指叩着桌子,大概手掌真的拍疼了,更改了“打节拍”的方式,“刚才说过啦,你们是在上纲上线,对我们居心不良。”看到志成进来,易风华说:“王总,你负责总牵头,你是怎么牵头的?这样的底稿怎么签!”
志成说:“我不敢签。要签了,轮不到徐总和黄总转给你们。”
“我看你就没有认真协调。焦总和车主审对我们一点不理解。”
“我一直在认真协调,可底稿不是我能作主的,我还是同你一样,任由审计组拿捏。”志成说道。“易总,我建议我们同审计组沟通好两点,第一点是现在还存不存在三年前的问题,第二点是就算有问题,对当事人如何处罚?”
车得时抢着说:“三年前的问题,现在还存在,否则我就不写底稿了。至于处罚嘛,按《员工违规违纪行为处罚办法》,在组织处理、纪律处分和经济处罚里边选,综合运用。”
这两点是志成同车得时闭门时说过的,车得时现在马上把它们“抬”了出来。志成说:“车审,我看经济处罚就不要提了,资金追回来了,没有造成损失的。说起扣工资奖金,大家就不亲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易风华吼道:“王志成,你胡说!这不是扣工资奖金的问题,涉及到市场部和财务部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涉及到我们的名声,组织处理和纪律处分也不要!”
志成双手一摊,说:“易总,好吧,我胡说。你在焦总这里沟通吧。要不要叫上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