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身体顿时一僵,就觉出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披肩的秀发:“你只有在外出时,才会梳起这个发式。头上发钿也是暗沉沉地没有一枚反光。”
宁小闲听得嘴里发苦,未料到这家伙心细若此,连女儿家的发型都看得这般仔细。她今日梳起的是随云髻。他虽然无心去记这发式名称,却知道这种发型是将头发分作几股,拧麻花一般地蟠曲扭转,盘结于头顶或两侧,看起来式灵活旋动,很助美姿。当然最重要的是,秀发可以盘牢在头上,不会随风飘起。长天观察得很到位,她的确只在打算外出时才会梳起这种发髻,以方便行动。
随后他将手掌递到她面前。
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两粒细小的黄色花粉。
“这是月见草的花粉。我记得方圆七十里内,只有嶂栾镇外二十里处的见龙坡才生长。”他这句话像冷风呼啸而过,她再也控制不住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得两个人都听得到。
月见草是学名,它的另一个浑号才是大名鼎鼎:夜来香。
顾名思义,月见草和昙花一样都只在黄昏之后开花,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死定了!宁小闲在心里哀号一声,就听他缓缓道:“现在,你还要跟我说,你一整个晚上都留在了火工营,嗯?”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转过来看他脸色,随后被他金眸中满溢的怒气结结实实骇了一跳,赶紧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我,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榷场的情况……”
长天淡淡道:“我说过,再不许你出大军驻地。你可是将我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
他的语调越平静,她越是害怕。宁小闲将自己蜷成一小团,陪笑道:“没,没,榷场这么近,我又听说这两天生意兴隆才跟去的。”
隐流自大陆最西端一路往东,走过何止千山万水?她推行以商养军之策,生意走一路做一路,隐流大军俨然就成了南赡部洲最庞大的一支商队,也是创下了行商距离的新纪录。不过榷场一向是特别开设在城郭以外,由大军与城市之间做生意的场所,双方各自贩卖特产,互惠互利。隐流从西边带来的土产,走出几万里就可以卖出好价钱。所以这笔生意一向是很成功的。
不过当三家联军开到嶂栾镇之后,形势就有变化了。仙派多半将山门立在群山峻岭之间,这种地形当然不适合凡人生衍了,更因为广成宫推行坚壁清野之策,所以嶂栾镇现在除了居民之外都没有凡人再经过这里。
不过这难不住宁小闲。和凡人的买卖没得做了,她就将主意打到了修仙者身上。要知道广成宫之战举世瞩目,在附近围观的仙宗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就像闻着了血腥味儿的鲨鱼,时刻盘算着能不能拣些便宜。
所以她这一次建立的榷场目标明确,就是与这些外来的修仙者做生意。拿出来交换的物资也极其实用:多数是取自广成宫的湖中秘藏,隐流的管事们从那十余万件法器和功法秘录中挑选一部分放到榷场当中。这些东西可不是囤得越多越好的,尤其对隐流来说,几千卷秘术搁在手里有什么用?
对许多中小宗派的修仙者甚至是散仙而言,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要么没有一把趁手的法器,要么没有合适自己的功法,这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其他的灵石、丹药,都可以慢慢去想办法。结果联军一口气拿出来万余件法器,三千多套神通术法,怎不令人热血沸腾?这两天用煮开了的滚水来形容榷场里头交易的红火程度,都嫌说得轻了。
对比联军流水价一般地坐地收钱,广成宫可是气得几欲呕血。
这小妖女太可人恨了!
榷场里卖的东西,九成都是湖中宝库所出,原本都是广成宫的私产,现在宁小闲从自己手里偷走不说,还公开把贼赃摆到它家门口来叫卖,这可是把广成宫的左右脸都打得啪啪作响。哪怕是一向沉稳的风闻伯,这一次也暴怒欲狂,派出队伍前后三次奇袭榷场,却都被有备而来的联军截在半路,打退回去。
随后,联军在榷场派驻人手,将它团团围护起来。广成宫随后改变策略,也学联军派人伪装作散仙偷偷潜入,前前后后也搞了几次破坏,伤了不少人,不过却没能将修仙者的热情浇灭。
至于榷场的交易对象,乃是来自其他仙派妖宗的数千名修仙者。买完了东西,人家重归于五湖四海,却让广成宫如何能够挨个儿堵截回来?
长天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滑嫩的下巴,她却觉得这个动作很有威胁性:“榷场这几天来有多少起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