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的思维飞走了。
从红梅的花瓣上,飞到窗外愈发暗沉的天色里,又飞到方彦的脸上。他的唇角向下,眼皮垂着,因着单薄和冷,他的鼻头和双颊都红了。
指头也是红的。红得快要渗血那样。
陈嘉沐漫无目的地想:她怎么只是穿书了。如果穿越到那种能读人心的剧情里,她过得或许还有滋味一些。至少不用像现在这么无聊。
她想知道方彦在想什么。更进一步,她想要交流,需要交流。
但方彦看不见她。
太阳,带着它火红的余晖落下去了。要点灯的时候,宫女才发现在窗边剪梅花的方彦,火急火燎地要叫他,还没说出口,先被方彦制止了。他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宫女才迟疑地出去,有人把琉璃宫的地龙烧热。
天黑了。
陈嘉沐感觉室内应该已经不冷了。方彦在这里坐着,宫人一定会把地龙烧的火热。但方彦的鼻子还是红的。
他依旧用指甲细致地去剥梅花枝的皮,鼻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第一滴烛泪滚下来的时候,第一滴泪——或许不是第一滴,也从他的眼睛里滚下来。
那么薄的眼皮里,居然能贮藏着如此多的泪水。
陈嘉沐看他,一开始还端坐着,后来要用帕子去拭,再后来他整个人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腰慢慢弯下去了。
他伏在桌上。挤出所有水分的树枝一样,慢慢弯折,他不合身的旧衣裳更是死死地勒紧了他的后背,看见他像枝节一样的脊骨,戳在窗边。
他瘫在桌下的手,去摸另一只手的手腕,什么都没有摸出来,垂在身侧,像黑暗里骤然长出的一只手,拇指搭在食指上,在转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
佛珠,或者别的什么。
陈嘉沐盯着他的指甲。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彦再起身时,眼皮已经水分充足的饱满了。
他把梅花枝插进了白瓷瓶里,白瓷瓶摆在窗前。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陈嘉沐没有听清。她看见方彦的嘴唇在动,不是哭时的那种不规律的颤动,而是真的在说话。
第二句,她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