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老和尚翘起一根食指,不甘地指着天空:“你……你是不良人?”
“我只是个读书人罢了。”颜彧轻轻摇头,却不上前。
符灰撒到酒里,又被尽数喝了下去,足以封了道行不够的妖怪的法力。
寻常妖怪一般不会蠢到主动吃符灰,奈何颜彧装妖怪装得极像,还给符灰施了隐匿的术法,这才骗了这两个涉世不深的山间野妖。
山林阒寂,冷白的月光皤然洒下,在两妖一人身上束了一条白绫。
待那白绫缓缓偏移两寸,倒下的俩妖怪终于有了变化。
人模人样的衣冠瘪了下去,留下两只动弹不得的动物。
一只毛发稀疏的骆驼蜷缩在袈裟下,门牙缺了一颗,看上去有些年纪,正是那老和尚。
旁边一摊布料裹着的则是一只七彩羽毛的鹦鹉,该是那多嘴多舌的少年。
颜彧见此状貌,才算放下心来,从怀中摸出一串制式古朴的绳结。
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起先他只当个传家的配件,直到一次夜路遇鬼,他凭借杂学散了那只鬼怪的道行,绳结忽地从他怀里飞出,将那恶鬼吞得一点不剩,才渐渐显出神异来。
他发现,千妖百鬼、魑魅魍魉,凡是被他收服的邪物,皆可为绳结所吞噬。
而后绳结会根据吞噬的邪物的成色,计量若干贝币,只需握住绳结,沉心静气,便可在虚空中看到贝币的数目。
那些贝币可以用来从绳结处置换各种东西,消息、书籍、法器、奇珍、金银,乃至寿命、气运、资质……应有尽有。
今日用到的对付妖怪的符灰和伪装妖怪的术法,自然都是颜彧从绳结中兑换得到的。
此刻,只见那绳结自发飘到两只妖怪的上方,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圈,将它们圈在其中,在夜色中泛出灿灿的金光。
金光下,骆驼和鹦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就像是被吸干了血肉一样,几息间便只剩下一张黄色的骆驼皮和一蓬五彩斑斓的羽毛。
金色的光点在空中凝成两行篆字:
【高阳氏六十七代觋颜彧,巳月壬午献橐驼、鹦鹉,祭礼已成】
【今赐颜彧灵巫之身,令其以七日为期,入山海界,事彼郊祀】
前面一行字颜彧早已见惯不怪,无非是说他献祭了些什么东西。
后面一行字却是从来没见过的,按照先前数次的经历,出现在那个位置的,该是贝币数量才对……
远处传来缥缥缈缈的歌声,发音古怪,唱词也很陌生: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那声音越来越近,不过几息,便好像在耳畔絮语,又钻入脑海圈圈盘旋。
颜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长如游龙的白色在远处浩荡而来。
那是一队穿着白色丧服的人,戴着黑色的鬼脸面具,宽衣博带,不是本朝的式样,倒符合传说中上古三皇时代的礼制。
四个身形偏高大的人抬着一副棕黑色的棺木,说是棺木,却只有两片薄板,上面用麻绳缠了几圈,简陋得可以,与繁复的仪仗格格不入。
白雾弥漫,给天地蒙了一层纱帘,那队伍便在雾气中穿梭,时隐时现。
符灰还有剩余,颜彧抓了一把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望着队伍一步步走近。
他看清楚了,那棺木竟然是空的,两片薄板诡异地叠合,中间留出约莫六寸的空余,像是夹了个看不见的人。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歌声悲壮而肃穆,颜彧听着听着,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由向前踏了一步。
忽然,手臂被人使劲拉了一把,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冷冷响起:“新来的,不要命了?”
颜彧清醒过来,回头看去。
一个作侠客打扮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地看着他:“进了这山海界,警醒着点,命只有一条,在鬼域里死了,那可是连前世今生都没有了。”
(*山海界=诡异游戏;鬼域=副本;前世今生都没有了=在现实里被抹杀;七日为期=七天一次;贝币=积分)
(咳咳咳,是不是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