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找到了吧,或许我和他们起争执就是因为找到了她……但我带不走她……再多的我就不记得了。”徐雯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不再回头,走在前头引路,齐斯默默跟上,忽然感觉剧情发展有点符合狗血恐怖电影的套路。
徐雯找人把自己搭进去了,于是向四名玩家扮演的角色求救,四个民俗调查员还真随叫随到,一起上了贼船。
齐斯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幽默感不合时宜地苏生:“嗯,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摇人。”
徐雯没有接茬。
她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问:“你想知道关于双喜镇的秘密吗?”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街道上,两侧是被雾气遮蔽的白墙黑瓦,身遭挤挤挨挨地来往着灰扑扑的鬼影。
齐斯垂下眼,不冷不热地说:“你想说就说吧。”
他被鬼魂刮蹭得有些失温,于是将手揣进口袋,进行聊胜于无的保暖。
徐雯背对着他,轻声讲了起来:“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双喜镇了。整座镇子在一夜之间消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只剩下一口枯井在平地的中央残留。”
“走在镇子的遗址上,却时常能看到房屋和人群的虚影、听到人们的说话声。因此有人说,双喜镇是‘神隐’了,成了鬼打墙。”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一长段路,雾气越来越浓,举目看不清两侧的房屋。
前方却忽然现出一座占地颇大的庙宇,和地面上的喜神庙相似,都是两进规格。
庙宇和普通的房屋是一样的配色,白墙黑瓦,檐下挂着两个白色的纸灯笼,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写着“丧”字。
那大概便是丧神庙了。
齐斯远远地停住了脚步,问:“也就是说,双喜镇是个鬼镇?”
“不好说。”徐雯抓住了齐斯的手腕,牵着他向前走,“镇上的人大多和活人无异。他们有体温,怕鬼,要吃喝拉撒,应该不是鬼怪。他们就像是被困在某个时间点一样,生理状态被固定住了,不老不死。”
徐雯的手劲很大,箍得齐斯手腕生痛,甩也甩不脱,像押送犯人时用的木枷,拷着人往目的地去。
齐斯料想自己的手腕一定被掐出乌青了,还是很难看,像尸斑一样的那种。
他盯着徐雯纤长白皙的后脖颈,又开始怀恋自己交给自己尸体的手环和刀片。
应该留一片在身边的,适时给徐雯一下,哪怕杀不死,至少能让她难受一会儿,不是么?
就这么漫无边际地遐想着,齐斯从善如流地任由徐雯拉着他前行,嘴上饶有兴趣地品评道:“听起来他们是达成了很多人所期望的永生啊。不过我和他们接触过,看他们的表现不像是活了那么多年的样子。”
徐雯说:“因为他们没有关于永生的记忆。他们永远被困在七天的轮回里,一遍遍重复生前的罪行,就像是游戏的 NPC。”
“ NPC?”齐斯眯起眼看她,“看样子你知道得不少啊。”
徐雯轻笑一声,毫无预兆地从袖口抖出一块碎玻璃,架在齐斯颈侧:“是啊,我知道很多事,玩家。”
最后一个词如巨石落入水潭,掷地有声。
徐雯作为NPC,却知道玩家的存在;她的行为显然是被某种力量干涉了,以至于脱离了这个副本自身的设计……
“你向祂祈祷了?还是说,你不是徐雯?”齐斯故作讶异地眨了下眼。
徐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们将路过的行人卷入镇中,再让行人困死在里面,连灵魂都不得解脱。”
“明明已经不属于尘世,却还延续着那一套婚丧嫁娶的习俗,摄来无辜的女孩子,再残忍地杀害……”
“死者的尸体沉在井底,化作鬼怪的一员,周而复始,永无解脱。”
鬼哭声渐起,夹杂着一声声绝望而不甘的哭诉。
雾气中又蒸腾起幢幢的鬼影,男女老少,穿着属于各个时代的服饰,显然都是被双喜镇摄进来的人。
听着嘈嘈杂杂的声音,齐斯没有生起分毫的同情,反而感到烦躁。
不过他还是从徐雯的话语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这个副本涉及时间方面的机制,和《玫瑰庄园》的底色存在相似之处。
玫瑰庄园的一次次循环,是为了将玩家们都留下来,埋进花园;这个副本又是想干什么呢?
“我想要结束这一切。”徐雯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她挟着齐斯站到丧神庙的门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缘故,她的手有些发抖。
碎玻璃在齐斯的脖颈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滴落血珠。
大开的庙门喷薄着森然的寒意,齐斯被冻得有些僵硬,一时间竟然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他朝庙里头看了一眼,看到均匀分布在过道两侧的白色蜡烛,和神龛中黑衣金眸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