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官府严查,徐婆四处物色,很快便盯上了双喜镇这处隐蔽的地界,凭借多年积攒的钱财和人脉在此扎根。
她重操旧业,带着山里人流窜各地,迷晕女子后装入棺材,避开官府的耳目送入山中,待用蛊术害得痴痴傻傻,再运往他处。
起初官府并未注意到镇民们的行径。毕竟谁也想不到出嫁的姑娘会被混在丧葬的队伍里,以这么一种不吉利的方式办成喜事。
而等官府获知一切后,则为时已晚,双喜镇的产业已然做大。镇民们亲亲相护,更是交了不少供奉,打通了各个关节。
徐婆懂得分寸,为人长袖善舞,再加上从未招惹不该招惹的,知情者便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是数十年过去,徐婆俨然成了双喜镇的主人,盖起了大宅,甚至和众多官员都有联络。
而后百年,她的行当和蛊术也一代代传下去,传女不传男,每代接手的人都被镇民们尊称为“徐婆”。
直到徐瑶那一代。
记录戛然而止,李瑶接下去说:“徐瑶作为那一代徐婆的外孙女,不满于徐婆的勾当,想要联合一位县里来的县丞收集证据,解救那些被抓来的姑娘,可惜中途被发现了。”
刘丙丁追问:“所以徐婆她‘大义灭亲’了?”
“不是……”徐瑶微微摇头,却忽然住嘴。
她陡然抬眼,看到远处的白雾中出现了几道轮廓模糊的影子,飘飘忽忽的,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跑。
影子越来越近,已然能透过纱一样的雾气瞧见血一样的腮红。隐约的诡异笑容缥缥缈缈看不太清,更显得骇人心魄。
“嘻嘻嘻……嘻嘻……”
一共七个纸人,纷纷挥舞着手臂飘了过来。尖细瘆人的笑声混杂在纸衣服的猎猎响动中,一下下叩击着听者的神经。
“快躺进棺材里,盖上棺盖!”徐瑶翻身钻入棺材,顺手将刘丙丁也拉了进来。
“砰”的一声,棺盖被合上,将声与光与色隔绝在外。
世界归于黑暗的最后一秒,李瑶只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在缝隙间一闪而过……
……
齐斯在井边站了一会儿,尚清北和杜小宇也走了过来,却都没朝井里看。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井底的声音颠来倒去地重复着。
齐斯试探着问:“你需要我们怎么救你?”
声音停了两秒,似乎是在思考,再度响起时换了台词:“你们下来……带我离开……”
尚清北小幅度地后退了一步,摸着下巴道:“我们三个人,刚好一个人下去,一个人负责牵拉绳索,一个人望风。”
齐斯低着头,不动声色地问:“谁下去?”
“事先说明,我不会下去的。哪怕伱逼迫我下去,我找到线索也不会告诉你们。”尚清北扶了扶眼镜,盯着齐斯的目光冷静而锐利,“事到如今,我就把话说明白吧。我怀疑你是屠杀流玩家,并且认为你有办法让杜小宇对你唯命是从。留你们两个在地面上,我不放心且不相信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
“说谁是屠杀流玩家呢?”杜小宇语气不善地质问,底气却不是很足。
他过去经历的几个团队副本,基本上都是资深玩家充当领导者,带头搜证盘线索。他跟在领导者身边,也能喝上一口热汤。
可到了这个副本,怎么味儿完全不一样了?且不说团队内部一直矛盾重重,就说齐斯这人,看着很好说话,可从始至终尽到一点领导者的责任了吗?
这么想来——齐斯该不会真是屠杀流玩家吧?
杜小宇打了个寒颤:“你有证据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没有证据,但我不敢赌。”尚清北摇头道,“如果我说错了,之后会向你们道歉。但我想要活下去,在这方面容不得一点闪失,希望你们理解。”
“有理有据。”齐斯赞许一句,问,“那你觉得应该让谁下去?”
尚清北道:“杜小宇不行,他的实力太弱,不一定能找到有效的线索。而齐文你是通关九个副本的老玩家,实力充足。虽然我一直对你有所怀疑,但有杜小宇在,你不必担心没人拉你上来。”
齐斯饶有兴趣地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冒风险获得的线索就一定会公开啊?”
尚清北沉默两秒,捏着眼镜架道:“你不公开也没事,总之我不会下井。比起线索,我觉得还是命更重要些。”
这是一出典型的智猪博弈模型。尚清北在博弈中居于弱势,行动的风险较高;相应的,齐斯居于强势地位,行动风险较低。
在需要达成同一个目标的情况下,弱者选择消极应对的收益高于行动,而强者唯有迫于形势亲力亲为。
齐斯深知这一点,在唇角勾出一抹淡如云烟的微笑。
他忽然有些明白“傀儡师”为什么那么喜欢抢“领导者”这个明显有坑的身份了。
反常识而行之,为所有决策赋予概率性,更有甚者,直接诱导群体对自己施压……
乌合之众是最容易被煽动的,总会无知无觉地被引诱着做出反智的决策,还自以为这是属于自己的民主。
而一旦所有选择都被披上偶然和民主的面纱,便很少有人会往处心积虑的布局方面怀疑。
就像现在,没有人会认为齐斯本就想下井看一看,只会觉得这一切是出于尚清北的逼迫。
哪怕他以此为核心布下弥天大谎,又有谁会认为这是预先设计好的骗局呢?
齐斯不声不响地走到水井旁的木架,拎起绳圈掂量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