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这六年来,为了最大限度避免麻烦养成的好习惯。
血液在湿抹布的涂抹下稀释成淡粉的颜色,薄薄一层覆盖在地面上,又被洇湿的抹布一丝一缕吸收,直至完全看不出端倪。
齐斯将抹布连同自己身上沾血的衬衫一起扔进垃圾桶,黑色垃圾袋一收一系,外观上毫无破绽。
他又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干净的衬衫给自己套上,松松垮垮,休闲适意,俨然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年。
处理好一切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齐斯拖着盛满尸块的行李箱,若无其事地推开仓库大门,看到外头满世界的雨扑面而来。
有一刹那,现实和副本中的情景仿佛发生了某种隐秘的联系,好像庞然的巨怪从粘稠的水面下浮出头颅。
好在,齐斯早已习惯江城三月天气的多变。
他退回仓库中,从杂物堆里摸出一把黑色雨伞,撑在头顶,融入连绵不绝的雨幕。
……
往日不见人影的江城东郊警车来往,闪烁的车灯在漂浮着油渍的积水上映出粼粼的波光。
“跑到这一带就不见了,他娘的,监控不知道啥时候坏的,那帮治安局的瘪犊子每天榨那么多油水,正事一点儿没见干……”
穿刑警制服的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口香糖,抓了一颗丢进嘴里:“老穆也真是大动干戈,就剩这么个漏网之鱼了,让他逃到别的地界,叫别的分局去头痛呗。”
“抓到了也算功劳嘛。”一个年轻女子斜靠在警车上,淡淡地笑了笑,“主要是那人的行为最古怪,穆主任怀疑他身上有‘傀儡丝’。五室那些人不是一直缺少研究样本么?”
“他们也真是眼高手低,组队指环研究了五年,一问就是‘缺少关键材料’,就这还想研究傀儡丝?”
老头嚼着口香糖,不以为然:“而且小宁,说实在的,都这么久过去了,样本不样本的,估计早就销毁好几个来回了。”
女子依旧噙着笑:“不管怎么说,都到收尾阶段了,总要有个交代嘛。”
……
齐斯离开仓库后,刚走了没几步路,远远就看到接踵而至的警车,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自从1989年建立以来,联邦各地都不安宁,邪教和反抗组织林立,恐怖主义横行,炸个大楼什么的是家常便饭,投个导弹亦已见惯不怪。
为了维护稳定,治安局一缺经费了,就随便挑个幸运的地方展开突击排查,收容没有随身携带证件的可疑人等。公民得到了批评教育,公职人员得到了履历,可喜可贺。
若是在平日里,这也没什么问题,但在拎着一行李箱尸块的情况下,齐斯一点儿也不想被人逮着盘问。
他穿过曲折的窄巷,大概走出百米远,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平静地伸手去撩黄色警戒带。
“慢着!”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警员叼着烟,从停靠在阴影中的警车上跳下,走了过来。
齐斯收回抓着警戒带的手,半侧过身,抢先开口:“警察同志,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流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无知无觉得好像个淳朴敦厚的普通公民。
中年警员在警戒带另一侧站定,掸了掸落在制服上的烟灰,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审视着他:“叫什么名字?”
“齐斯,‘齐楚’的‘齐’,‘斯文’的‘斯’。”
“这名字挺熟啊,干什么的?”
当然熟,笔录室常客的那种。齐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标本制作师,前天刚办了个郡级的展览,报纸上登过。”【注】
他指了指身后仓库的方向:“那边是我的工作室,我有点神经衰弱,嫌吵,就把工作室搬到郊区了。”
中年警员不疑有他,从手机中调出一张照片向齐斯示意:“见过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