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卧室里面传来赵瑾高亢愤怒的骂声:“你老小子忽悠我呢,不都说是八百余年树龄吗?我还搬出来和人显摆呢,好家伙,被人一眼假,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友尽!”
赵瑾骂骂咧咧从屋里出来,迈出门口的一瞬,脸上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云淡风轻,落座之后便告罪请续,对先前之事一字不提。
方道辰含笑不语,也没再提起树龄一事。
赵瑾将煮茶用的水,倒了一小玻璃杯,用杯叉送至方道辰面前:“请鉴!”
方道辰端起观察,轻酌一口,复又沾指捻抹。
赵瑾:“我这用水如何?”
方道辰点点头:“可!”
赵瑾:“请指教!”
方道辰也不客气:“您老这水,不是青川市的水。我对这边地理不熟,但是取水之地,方圆百公里的地势当在向阳之巅,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海拔要比青川市要高百米以上。”
赵瑾神情一滞,惊呼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方道辰微笑道:“陆圣有云,茶之为用,性至寒。龙井茶性寒,山泉水性当取土、木之性,避金、水之性,火性慎之,需调煮得当。青川市地处盆地,地气阴寒,性属金、水,不适合用来泡龙井,或者说,不适合用来泡寒性茶叶。”
赵瑾目光灼灼:“水性之说,何意?”
方道辰:“水行地脉之中,出地表流行,接地气而沐万物。和周边的草木山石相互侵染,受天地元气滋养,除了有形的物质之外,看不见的气对其品性起决定作用。”
赵瑾忍不住道:“你这和五行之说的封建迷信有何区别?”
方道辰呵呵一笑:“信不信在您老,我们继续。”
赵瑾有些气恼,不再和方道辰纠结水性事宜。
接下来赵瑾一套泡茶仪轨,看得方道辰赏心悦目,心道这老头确实有两把刷子。
闻香杯请,方道辰观色闻嗅之后说道:
“色泽晶莹青亮,兰花香气纯正隽永,好茶好水好手艺。”
赵瑾至此才面露得色,两杯清茶分置,正色道:“请先生品正。”
方道辰端起茶杯,正要小品一口,突然想起自己一喝茶就会穿越,当时惊得手一颤,茶杯里的茶水都震了出来。
赵瑾眉头紧锁,表情甚是不满:“先生这是何意?”
方道辰心念急转,展颜一笑说道:“差点犯错误了。”
赵瑾:“怎么说?”
方道辰信口胡说道:“家传茶道,讲究品香鉴茶,家训有云,得见极品,只可品香不可品茶。”
赵瑾有些不解:“为什么?”
方道辰:“茶乃饮品之仙,仙者气息缥缈,可意会却不可言述。茶有香气,当如仙,品香识茶,入了口便落了俗套。口腹之欲但成,心中有了偏好,便无法执中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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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不喝就算了,都给我。”
方道辰暗自抹了把冷汗,暗道幸好,要是一个不小心穿越了,能给这老头吓出心脏病来。
看得出赵瑾有些不满的情绪,方道辰含笑道:“不妨我也来沏一杯茶,请您老品鉴一二。”
赵瑾没好气道:“你来。”
看来这老头记仇了。方道辰心中暗笑,随即开始泡茶,一整套仪轨行云流水,气韵天成,仿佛谪仙降世,亲自把盏沏茗,看得赵瑾都有些心荡神摇。
赵瑾回过神来时,一杯清茶已经摆放在面前,他小心端起茶杯,轻轻一晃,一股莫名的清香飘逸,香气若有似无,如丝似缕,交织萦绕,透破空间,钻入鼻腔,沁入心脾,在身躯中扩散,在神海中氤氲,不知不觉中赵瑾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迷失在这一片仙香中。
忽如在森林旷野上空飞舞,忽如在奇峰隽水中穿越,忽如遁入虚空,看满天星辰以玄奥,忽如回归母体,在先天元气中感悟生命以灿烂,身心神魂进入到一个大自在的状态。
片刻之后赵瑾从陶醉中回神,震惊地看着方道辰,如见茶道真仙!
轻轻地,方道辰笑道:“这茶,您老觉得如何?”
赵瑾神色复杂,如果不是方道辰在他眼前,用的就是他先前所用的器具、茶叶、山泉水,他都要怀疑这些物件是不是给掉包了。
赵瑾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了下来,拱手长叹一声道:“神乎其技,闻所未闻!品香如此,自然是不需要再入口了。德清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