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说,你放开她,她不是小芹,她是厂里的执行厂长小聂。” 汪富贵说道,语气里是急切又带着些许无奈。
听汪富贵这么一说,金凤才撒开手。她一屁股坐在病床上,病床的弹簧都吱吱扭扭地“告饶”了。汪富贵被一股缠着鱼腥味儿的热气噎得直揉眼睛,轻轻地咳嗽一声。金凤马上就转身朝向汪富贵,一下就拉开汪富贵正在揉着眼睛的手,用她细嫩的小手去翻着汪富贵的眼皮。
“妈呀,让我瞅瞅,这眼睛怎么这麽红?里面净是血丝呢。” 金凤嘟囔着。
她伸长脖子,嘴唇就吸到汪富贵的眼球上,汪富贵的喉咙里咕噜着,两只手胡乱地抓着空气。
小聂见状,吃惊得用手堵住张开的嘴。她来不及和汪总道别,惊慌失措地逃出了病房。路过住院处时,那个门卫见到小聂,丢给她一个苦涩的笑。
小聂在歙县医院的候诊大厅里,给村支书打电话。把金凤来看汪富贵的事跟他说了,恳请他帮忙把这婆娘请回村里去。村支书哼哈地答应着,没说行,也没说不管。小聂心里暗暗替汪总叫苦。
“富贵哥,这是啥破烂医院啊,你肠子上那些个大窟窿他们能给你补上吗?我要是会,保管都给你缝上,严丝合缝地,往后吃啥都不耽误。” 金凤嚷着。
她边吵吵,边打开她随身带来的包裹。拿出里面的糖水罐头,自家树上打下的鲜枣,呼噜噜地倒在床头柜上。枣子叽里咕噜地滚到地上,蹦蹦跳跳地四散奔逃,金凤并不在意。她看看床头柜上的那束鲜花,于是蹲在地上一颗颗地捡起地上的鲜枣,统统都丢进那束裹着锡纸的鲜花中间,她把那当个笸箩用起来了。
汪富贵被金凤的傻话逗笑了,接着金凤一连串的动作又让汪富贵看傻了眼。
金凤往床头柜上倒枣时,他想说你慢点儿;蹲在地上捡那些枣时他想说:外面有自来水,可是没有盆;当那些从地上捡起的枣被丢进那束鲜花里时,他着急地张嘴想制止金凤,可早已经来不及了。总之,他坐在床上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叹口气都没来得及,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
他把被子向上拉了拉,把手盖到了被子里。
金凤两只手互相拍着,算是把手里的土掸掉了。她重新坐到病床边上,这次病床的弹簧没再呻吟,但汪富贵的身体还是随着她的沉重落座,而微微颠起来两下。
“金凤,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认得路,会乘长途车?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你不少钱,我把钱给你,趁天还没黑尽赶紧回去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汪富贵说道,目光躲避着金凤。
“呀,富贵哥,人家可是诚心诚意来问候你的,还想着你在这里有什么活要干,我可以帮忙的。洗洗衣服啥的,我都会做。可听你这意思怎么像不欢迎我啊,我刚来就惦记着赶我走?我叫你富贵哥,您呐,往后就叫我一声:‘凤儿’就行,一家人,听着亲不是吗?” 金凤语声比进门时小了很多,眼睛笑得都小了。
汪富贵像是被逼到了墙角的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我困了,想睡会儿。” 汪富贵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就顺势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地。
金凤并不在意,她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就开始前后左右地打量起这间病房。
不大点儿功夫,她就从床边、衣帽架、椅子上敛了一大堆衣服、裤子、袜子。她捧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皱了皱眉头,然后就捧着那一堆衣服出了病房。还真的把门从外面轻轻掩上了。
听到金凤出门的脚步声,汪富贵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这麽多年了,没有一个女人跟他有过肌肤之亲,他一时缓不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