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内.
“啪!”伊宁一把将信拍在了桌案之上,双眼通红,胸膛起伏,脸上的怒气再也遮掩不住,看的身边的沈青温挚都脸色一沉。
“去洛阳!”伊宁沉声道。
“是!”温挚沈青齐刷刷答道。
伊宁转过身,走出书房,来到苏博的内宅,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苏博,她心头五味陈杂,这个最爱护她的老人,又不知能活多久了……
她默默注视着苏博的脸,悠悠叹了口气。
军务差事她早就安排好了,苏博便是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打搅,但苏博身边人太少,而此番出去,她又不得不带上度然这个高手。
“刘棠!”
身后的刘棠拱手道:“伊小姐,有何吩咐?”
“照顾好他!”伊宁只留下了这句话,便不再看苏博的脸,转头离去。
刘棠答应下来,等伊宁走后,苏博缓缓睁开眼,重重叹了口气。
伊宁带着度然,沈青,温挚,一路快马狂奔,直奔府州,在府州匆匆见了陆阳跟任葵一面之后,旋即点齐人马,准备南下!
正月十一,伊宁等人自府谷出发,带上了一百来个青衣人,笔直往南,直奔洛阳而去!此次南下,沈青,温挚,度然,都在其列,一路上,伊宁骑着大白,一言不发,神色冷漠。汪澄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突然遭到暗杀,以那种方式死去,谁都难以接受。
所以,不管是辜仲元也好,唐桡也好,龙骁也好,伊宁已经做足了准备,甚至做好了扫平龙门帮的准备!
此次南下,定让阳宗余孽彻底灭亡!
而在这同一天,皇帝案前接到了苏博的辞呈。
辞呈是苏博亲自写的,大概意思是,边防已重新加固,自己已然年老体弱,不堪重负,请求致仕。
皇帝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来致仕,那怎么行?没有苏博,伊宁这个人就会变成脱缰野马,控都控不住,当然不能答应,于是朱笔一挥,不许!甚至要求苏博厉兵秣马,准备待夏日发兵,直扑阴山之下的净州,收复那片土地!
你想致仕,我就偏不如你意,这就是皇帝的想法!
随后皇帝继续批阅着奏章,看见苏博上书的山西大战功劳簿,随手拿起,伸出修长的手指翻开,出乎意料,并没有大赏加封的词调,所有人事调动都在情理法度之中。每个人,每一条功劳过失都写的有理有据,有功者该升几级,此人能力是否称职,有过者如何惩处,不适合担任何职,都写的一清二楚,俨然如同摸透了家底一般。
皇帝看后,紧紧拧眉,这不是苏博的手笔,这又是那个女人干的!
她怎么就这么能干?可偏偏就是不受他控制!
皇帝沉下心,继续看着,看到顾章和打回原籍这一条,登时便拉下脸来。顾章和跟徐蕙兰定亲之事他已经知晓,若是放在以前,皇帝才懒得看这种小事,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帝心有恨意,顾章和是伊宁的好友,岂能让他安生过日子?
朱笔一挥,升顾章和为靖肃军指挥使,去褚英麾下效命!
做完这些,皇帝仍然没放过那奏章,足足看了好几遍,这才明白伊宁干的是什么事。大量提拔底层军官上来,将那些权贵之后诸如梁铁,郑桂之流一一压下。明面上没有多大波动,可实际上苏博周围兵马都监,马军指挥使,步军都督等职位都如同架空了一般,这些职位当然是给皇帝留着任命的,但无论皇帝派谁去,都难以动摇苏博的帅位。
这就给皇帝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若是不许苏博辞官,苏博在山西便会深深扎根,无人可动,形成隐患。若是允许苏博辞官,这些人事都要进行大的调动,如果处理不当,不仅那些旧勋贵不满,底层军士会更不满,前去赴任的人如果没有能力,山西就会变成一团乱局。
而时下,苏博的辞呈已经到了,该到了皇帝做选择的时候了。
皇帝再次找到苏博的辞呈,看了又看,这才明白,这个女人是想逼自己选一个真正的有才之士去山西,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程欢,可是程欢人都不见了。
皇帝陷入了两难之中。
最终,皇帝想到了一个法子,遇事不决就摆烂好了,既不说允许,也不说不允许,就把辞呈搁在案上,也不发出去了,就这么着吧!
至于其他人事调动的事项,除了顾章和之外,其他全划了勾!
放下朱笔,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继续翻下一本,可下一本一翻开,他登时气的三尸神暴跳。
高询要辞官!
苏博身体不好也就算了,你高询辞什么辞?不就那次庆功宴上把你架出去了吗?你这也要怀恨在心?你们这些个正直的臣子都不想为朕效命了是吧?难道在你们眼里,朕真的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昏君?
他勃然大怒,一把将奏章扫到了地上,吓得门口的小太监打了个哆嗦。
皇帝揉着眉头,也不知道揉了多久,似乎消了点气,这才朝门口小太监喊道:“给朕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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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打着哆嗦,抖着手,郑重的拾起那本奏章,稳稳放在御案之上,身子都在打颤,抖如糠筛。
皇帝打量了一眼这个发抖的小太监,淡淡道:“朕,真的就这么可怕吗?你也要抖成这样?”
小太监吓得低头跪地,颤声道:“圣上天威,凡人岂能不畏?”
皇帝笑了,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脸色凝重道:“那个女人,她就不畏……她就是天生的犟种,不敬神明,不惧风雨,不识大体!”
小太监哆嗦着,斗胆说了句:“圣上为何不杀了她呢?”
皇帝心头一震,俄而又笑了:“杀?朕不是没想过,只是,天下需要她那种人……”
小太监忽然抬头:“天下需不需要那种人不重要,天下本就是圣上的,只看圣上需不需要就行了。”
皇帝闻言,转头死死盯着小太监,这让后者再次吓得低下头去,复抖索起来。
“圣上恕罪,奴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连忙告罪不止。
皇帝怎么会跟他计较,皇帝略一思索,再次拿起高询的辞呈,开口道:“拟旨,加封高询为兵部尚书,罢免许右卿之职,着许右卿去鸿胪寺为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