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似乎有了因果,自宁州出现谢敬丰以来,谢文文对其的纵容,不惜豁出去自己性命的救他于水火,如果不是因为血脉相连,会有谁如此大义舍己为人?
他如今细想当晚谢文文跟自己讲的那个关于地主家的故事,原来,一切都并非只是一个他随口编造的故事,他只是把自己的经历当演化为了一个朗朗上口的故事。
刘小天蓦然眼里涌出一股泪意,几欲模糊他的双目,原本以为谢文文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一定有着一个令人艳羡的过去,可如今看来,他的过去却让人如鲠在喉。
他对北境的谢氏的经历所知甚少,可谢敬捷鼎鼎大名,家喻户晓他很难不晓,从而也能从茶余饭后的谈资里听到关于谢敬敏的传奇来,听到的时候只觉得事不关己,如今却悲从中来。
他看着躲在车厢里昏昏欲睡的谢敬丰,头一次觉得新奇,谢文文居然还有个兄弟,而且还是谢敬丰这样让人咬牙切齿的人。
许是因为大雪的缘故,他们的出行并不方便,马车走的缓慢,冷风时不时的就从晃开的帘子后面灌进来。
落了几日的雪,都只是在半夜悄然而至,白日里虽说晴朗,却不见积雪消化,日复一日的堆积如山。
王令嗣如今的处境并不好看,他如今已经是通缉名单上的在逃钦犯,谢敬捷又天罗地网的开始搜查他,一开始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不适合继续藏身了,他们原本就离宁州主城不远,按着谢敬捷如今一步步摸排的方法,总有一日会找过来。
林安已经准备了下一个藏身之处,如今他们还不能离开北境,一来是因为王白鹤的缘故,二来王令嗣不甘心。
谢文文望着外边没过脚踝的积雪,扭着的脖子纤细而又脆弱。
他见到了那一排把自己炸醒的南竹,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依旧挺立,大多都被大雪折断了腰,四周除却少有的苍柏依旧呈现出绿色,便是白茫茫一片,看久了谢文文便觉得眼睛疼。由于无人到访,一地的白崭新得敞亮,很适合入画。
他听到了王令嗣的安排,他说:
“你要带着我东躲西藏?”
王令嗣如今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他虽说逃出了谢敬捷的五指山,可再也不是宁州的世家勋贵,他只是一个在逃犯,见不得光,饶是活着都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只能东躲西藏一辈子,不过王白鹤居然落入了谢敬捷的手里着实叫人意外,毕竟,他当日那般的信誓旦旦让谢文文几乎都放弃了任何可能的念头。虽然他说是因为白行云暗中摆了他一道的缘故,致使他的计划被竹篮打水,可到底还是谢敬捷神通广大,天算不如人算。但,让他最迷惑的是王令嗣都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他却并没有趁此机会直截了当的逃出北境,有的人断尾求生,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有了退路了却依旧徘徊于此。
王令嗣聪明,有时候谢文文都猜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好比此刻,王令嗣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可他却依旧要顾着他一个病号。
“我病了,你带着我会不方便的,你放我吧。”
谢敬捷要抓王令嗣,就不会收手的。
王令嗣借姬陵江而逃,谢敬捷不会反应不过来,是而,纵然他如今逃了,谢敬捷也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还在北境境内,谢敬捷就不会松口。
有时候谢文文在想,谢敬捷究竟又算计到了哪一步?是王令嗣的落逃计划,还是自己的性命?他这么揪着王令嗣不放,又岂会想过自己如何?
他是真的累了,不想继续跟他们纠缠。
谢敬捷的紧追不放,王令嗣也揪着不放。
他知道王令嗣不会轻易的就答应放过自己,毕竟,自己是他从姬陵江费尽心思都要弄出来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依旧是他与谢敬捷斗争的棋子。他只是厌倦了这样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他觉得自己就跟外边那一地的雪是一样的,看似覆盖了一切,实则转眼消融。
他的存在就跟着雪是一样的。
他虽然不说,但身体的感受做不得假,这是多年来早已经熟悉的感受。
像是沸水在里面翻腾,有时候,像是被人生生的从骨头里敲开,他体会过蟾毒发作时的难受,但每次都能让他的恐惧与日俱增。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长了,可为何最后的日子却还是身不由己。
王令嗣听了谢文文所说,却只觉好笑。
究竟是谁逼得他如今穷途末路?究竟又是因为谁导致他一朝跌入泥潭,谢文文居然还能说叫自己放了他?
他岂会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