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庆合的办公室里,灯光有些昏暗,气氛略显凝重。张叔挂断了市政府秘书长常云春的电话,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忧虑地说道:“朝阳同志,你说说齐市长找我开会会是什么事情啊?”
我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不用想,我估计是来当说客呀。要是齐市长都亲自为通海公司和煤炭公司的事情给县委施压,那这工作可就不好办了。”
张叔眼神坚定,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空中缓缓抬起手,说道:“朝阳,现在是九点钟,要突破秦大海,你还有三个小时,如果你能突破秦大海,那么一切就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一定要抓紧时间,我估计这个会时间不会长,最长也就 30 分钟。30 分钟过后,有可能领导就会让我给你打电话呀。到时候这个电话你不要接,如果迫不得已,咱们两人通了电话,到时候你以我的当面交代为准。现在我马上赶去市委,先面见瑞凤市长,希望瑞凤市长能在这个事情上给个明确的态度。”
我看着张庆合,坚定地说道:“张叔,您放心,我一定把秦大海的嘴撬开,挖出扰乱经济秩序的犯罪事实。”
张庆合面色严肃,推了推眼镜略作思考就摆了摆手说道:“朝阳,不能往扰乱经济秩序犯罪这个方向问,往这个方向问就跑偏了。毕竟扰乱经济秩序主观性太大,我们认定扰乱经济秩序,齐永林可能认定不是扰乱经济秩序。你现在主攻的方向是他有没有行贿,要拿到他行贿的证据啊。这件事情要从市煤炭局和通海公司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这方面进行深入调查。”
我有些疑惑,说道:“张叔,王市长的意思可不是这个意思呀,王市长的意思可是让咱们按扰乱经济秩序犯罪抓人。”
张叔略作思考,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能这样问。商品经济嘛,价格时有高低,现在主要要查的是他获得的巨额利益有没有向领导干部进行行贿,有了行贿就有受贿,才能查出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样才能把事情办下去。”
我面露难色,说道:“张叔,查行贿可是纪委的事,不好办呀。”
张叔神情严肃,说道:“既是纪委的事,也是公安局的事。国有资产被贱卖,造成国有资产或者集体资产的流失,从这方面讲,县公安局就有权利介入。”说完之后,他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的挂表,说道:“别多说了,采取一切办法,撬开秦大海的嘴,不然的话,市政府的压力,我们可顶不住。好了,时间很紧都不要耽误了,现在就出发。”
从张叔的办公室出来后,立刻叫上何浩,两人匆匆赶往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一进派出所,就进了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兼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的办公室。
张耀先自然知道我和何浩的来意,没等开口,就一脸无奈地说道:“李局,这个秦大海的嘴实在是太硬了,而且他以前在财政局当过领导,心理素质非常好啊。”
我问道:“你们问出来什么没有?”
张耀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这小子,一直给我们讲商品经济,坚持说自己是合法正经的商人,特别是他一再强调自己的通海公司和煤炭公司签有协议,至于煤炭公司能批多少煤,那是市煤炭局的事情,他只管卖煤。煤炭的价格也是根据当时的市场行情来决定的。”
我皱了皱眉,说道:“好了,不说了,把人带过来,我要和他见面。”
城关镇派出所的询问室是由普通办公室改造而成,屋内显得有些简陋。墙上的白色石灰已经脱落了大块,露出里面的红砖,红砖与红砖之间并不是用水泥粘连,而是用黄土充当粘合剂,而水泥只是红砖与红砖之间缝隙的填缝剂。
在审讯室等了不久,就见两名同志一左一右押着秦大海走了进来。尽管戴着手铐,但秦大海的表情十分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两名同志将秦大海铐在对面的问话椅上,张耀先严肃地说道:“秦大海,今天我们县公安局李局长亲自给你问话,你一定要认清形势,端正态度,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
秦大海微微欠身,点着头说道:“李局长嘛?见过见过,上次邹县长咱们一起吃过饭。”
我觉得秦大海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场合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便说道:“秦大海啊,去哪儿和谁吃饭现在并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要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
“是是是,您说得非常对。但我都不知道派出所把我关起来到底是为了啥。”
张耀先冷笑道:“秦大海,你都关进来了,还说不知道自己为啥?这有点说不过去,这就是不配合我们工作呀。我提醒你一句,为什么煤炭公司的煤炭都交给你来进行出售啊?”
秦大海一脸无辜地说道:“张局啊,煤炭公司的煤炭交给我们出售是对我们的信任嘛。通海贸易,那可是咱们县规模最大的贸易公司了,我们公司也有销售煤炭的资质,我们有执照啊。再者说了,煤炭公司的煤炭交给谁销售,您也应该问煤炭公司,不应该问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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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先咳嗽一声,说道:“秦大海,你不要在这给我耍滑头,我们现在问的是你。我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市场上的煤炭价格五六十块钱,而你们的进价只有 二十出头?”
秦大海又是一脸无辜地说道:“哎呀,张局长,说到这里,我得给您报告。关于煤炭价格的问题,您早就该查了。现在东原市煤炭市场乱成什么样子?20 多、30 多、40 多、50 多、60 多,这还有没有规矩?煤炭是最基础的能源材料,是为社会大众服务的,价格怎么能虚高呢?我们通海公司从煤炭公司拿的煤炭价格就是 20 出头,我们卖到市场上的价格 30 出头啊,只比计划内的煤炭多一点。是有些人从我们手里买了煤炭,再进行转卖,等到到了用户手上,这一堆煤不知道被卖了几次,但大家都说这煤炭是从我们通海公司进的,实际上,通海公司的煤,那都是良心煤啊。”
何浩拍了下桌子,面色严肃地说道:“良心煤?就是没良心嘛!”
秦大海一听,顿时脸色紧绷起来,说道:“何浩同志,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我们通海公司的煤那都是上好的无烟煤,我们通海公司卖出的每一吨煤都有销售记录。你们不要以为我们通海公司能挣多少钱,价格都能算得到。煤炭公司的成本价是接近 20,我们 20 出头进的货,煤炭公司不亏钱吧?我们将煤卖出去,人工、运费,还有交的税都是钱吧?当然,挣多少钱对我来讲,都不重要。虽然我如今下海了,但我还是一名党员,当初下海也是响应上级的政策。我们通海公司是一家有情怀的公司,肩负着我们应当肩负的社会责任,将临平的煤卖向了全市,卖向了全省,所以我在省市县都是优秀民营企业家,那些牌子也都是各级政府发的吧?所以何浩啊,您说我的煤没良心,说我扰乱经济秩序和煤炭价格,我不服。”
我在中间静静看着,心中暗自感慨:为什么有的人选择下海,看来靠着这一双伶牙俐齿,才能在政商两界吃得开啊。也暗自佩服张叔眼光独到,早知从扰乱市场价格这个方面入手很难突破秦大海。
面对秦大海这样的人物,县公安局并不好直接上特殊手段,何浩和张耀先两人也是有种老虎撵耗子——有劲使不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