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让那些拼命干活的职工流汗又伤心。
更不想让国内的人因为见识到日本的发达就对这个国家萌生好感和崇拜,忘了战争的血海深仇。
但有些事情未必是他凭一己之力可以主导的,兴许他反过来还会被人误会是倾慕日本的新兴买办,这就是他一部分精神压力的来源。
除此之外,他今天从乔万林口中了解到的一些国内情况,也让他极其的不开心。
第一件事是京城珐琅厂的海外订单少了。
景泰蓝原是对日出口的重要工美商品,位于李村的京城珐琅厂更是重文区的重点创汇企业。
但今年不但珐琅厂承接来自日本的订单比不上往年的七成,而且后半年的许多订单还都被日本客户取消了,要求更改合同降价的也不少。
后经相关部门反馈,以及展开调查,传回区政府的消息是,珐琅厂的秘方和工艺已经泄密了。
这大概率是近年来日本代表团频繁参观珐琅厂的后果。
如今日本人自己就有工厂可以生产,国内的景泰蓝制造企业已经失去了垄断优势。
想来以后别说再赚日本人的钱了,弄不好东南亚其他国家的生意,还会被日本人抢走不少。
第二件甚至比第一件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在本月初,经过三年筹建,区政府引进日资兴建的京城游乐园隆重开业了。
京城各大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成为全市的风潮。
小主,
不管是结伴出行的少年男女,谈恋爱的小情侣们,还是带着孩子来的三口之家,都是趋之若鹜,把京城游乐园当成了娱乐首选的出游之地。
哪怕一张通票价格高达二十元,也没能阻止市民们的热情,每天游乐园宾客盈门,平均每天至少能有三四万人的客流量,单日门票收入就得百八十万。
可这么火的买卖,作为游乐园外方合作伙伴,全权控制着游乐园的管理和经营权的日本国日中总合开发株式会社,却告知中方这样的状况运营下去,第一年肯定是亏损的。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类似于双层木马、摇滚金刚、神箭魔轮、惊涛骇浪,这些电动项目每个都要投资数百万的人民币,而且耗电量高,平日维修护理费用极高。
再加上日元汇率的变动影响。
这家日本企业表示他们要想收回最初投资的二十亿円成本,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按照约定,以日方收回经营成本为优先,他们预计第一年怕是中方拿不到任何分红,只能等到他们收回设备成本再说。
总之,日本人经商实在是太下作了,把国内的那些官老爷们拿捏的死死的。
能坑就坑,能骗就骗,吃相简直不要太难看。
尤其对于宁卫民来说,这无疑就更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天大笑话。
饶是他在日本再努力挣钱,也没有京城这边亏得多。
也难免会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怨愤,颇有意气消沉的感受…………
总之,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姚培芳简直感觉自己就像上了一堂有关国际社会的分析课一样。
宁卫民跟她所说的这些话,有多少属实,有多少主观臆断,她并不清楚。
宁卫民在意的这些东西和普通人的生活相差太远,算不算是为了事不关己的事,无病呻吟,或者杞人忧天,她也说不好。
而且宁卫民本身还要取个日本的电影明星,由这样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自相矛盾的滑稽。
但抛开这一切姑且不论,她却真切感受到,哪怕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也会有另外的解读方式。
而且人与人的差距确实是极大的,不同的人别说思维方式了,就连关注的内容也不一样。
事实就是宁卫民内心世界的复杂程度和眼界的高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料想到的,这或许就是阶层本质的区别。
不管怎么说,宁卫民都原比表面上看起来更丰富得多,他的那些烦恼让他显得不像是那种把金钱看的很重的商人了,多出了人情味,多出了责任心。
如果宁卫民说的都是真的,不,只要大部分属实,那么姚培芳就会为自己误会他只在乎钱,而感到内疚。
能够为别人着想的人,总会显得更有魅力。
能够替国家着想人,总会让人心生敬意。
姚培芳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共情能力,发现自己似乎很能体谅到那种迫不得已,才会采取用钱开路疏通,来获得坛宫几家投资方的支持和信任,免得让事情偏离良性的轨道的痛苦。
可有些问题又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左右的,就是宁卫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定事情的结果会如他期望的那样理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现在认为没必要提醒宁卫民什么了,他什么都明白,其实是在知难而上。
她子希望宁卫民不要成为一个悲剧性的英雄,她不想看到好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