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是失策啊。没想到,咱们走群众路线,他们居然玩上高精尖了。你看看,这么多的老字号和工艺品厂居然都来给天坛捧场,今年这庙会一开,天坛公园算是成功把厂甸取而代之,彻底成了文化庙会的代名词了。这就叫占据制高点啊!从今往后,谁还能在这方面跟他们争啊?咱们全京城的知识份子和外国人,怕是一到春节就会跑这儿,给他们送钱来。”
书记率先自怨自艾。
“书记,我和您一样的心情。可要我说啊,真不好怪咱们自己。主要天坛的先天优势太明显了。京城老话讲,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咱北边有什么啊?全是养老的太监。别看南边穷人多,可知名小吃和手工艺匠人全守着大前门,这是历史客观。这咱们谁也没辙啊。”副园长则尽力宽慰。
然而书记的心结却未能开解,反而颇感忧虑。
小主,
“你这话有点道理,但也不能光讲客观。人家能把天然优势和资源都合理利用起来,本身就是了不起。要不,怎么龙潭湖就没这么干呢?我总觉着,这天坛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啊。天坛跟咱们不同区,可他们书记和园长我也知道一点,都是工农干部,打过仗的泥腿子,按说没这样的脑筋啊。别的不说,你再看看这祈谷坛里外的安排,真是该哪儿是哪儿,懂行啊。”
“您这话怎么讲?我没看出有什么高明的啊……”副园长糊涂了。
书记便给他上了一课。
“嘿,要这么说,你就是外行了。别的不说,就拿最开始的风筝摊来说吧。风筝是很特殊的玩意,很占地方,又怕人拥挤。天坛给安排到最外面五个摊子,都悬在了外院墙上,用柜台隔着看,既能招人,又安全。你再看看外墙下其他摊子的东西,都是价格相对便宜,又不怕天气寒冷和风沙吹打的,即使冷点,脏点,不耽误事儿。然而进了这院儿就不一样了,棚里摆着的东西,那个不是价格昂贵,娇贵至极的。就这些书画要是露天摆着,一阵风过,就得七零八落啊。你再看人家这些棚搭的,有顶有墙,上装玻璃,光线充足,装饰传统,颜色亮眼,实在是最别致的大众画廊。而且我敢肯定,他们最好的东西,一定都摆在那东西配殿里了,你信不信……”
两位地坛的领导刚说到这里,没想到司机已然跑来催促了。
而且小脸儿通红,一脸的兴奋。
“领导领导,这天坛绝了,绝了!您二位快去祈年殿正面看看吧……”
敢情这小子刚才逛得烦闷了,趁着两位领导说话,就叼着雪糕,跑到别处溜达了一圈。
结果万没想到,瞅见了极其稀罕的西洋景,赶紧跑回来回报。
只是这话没头没尾的,让人听不明白啊。
“怎么了这是?说清楚了,你看见什么了?”
副园长真看不得司机这办事不牢的轻浮样儿。
他语气不快,皱了眉头。
但打狗也得看主人,毕竟是书记的司机,他也不好越俎代庖来教训。
司机心也大,就没看出颜色,还乐呢。
“拍照啊,那儿有人拍照呢……”
“拍照有什么可看的?你至于乐成这样?”副园长眉头更紧锁了。
“不是,他……他是外国人,还穿着咱们的古装……”
“那也没什么稀罕的呀,北海、颐和园不早有了吗,咱们公园等天气暖和了也要开始呢。不就是弄点戏装盔头嘛……”
可书记察觉有点不对了。
“哎,没搞错吧,这天可没法穿啊,他不冷吗?”
司机彻底乱了。
“不是不是,领导……是戏装,可它又不是那么简单……反正跟您认为的不是一码事……”
终于,咽了口吐沫,这小子才算把大概情况给表达出来。
“人家……人家做的太讲究了,都是冬装,而且要什么有什么。黄马褂,盔甲,皇上,妃子,王公大臣,太监,宫女,穿上就跟真的似的。对了,好像都是电影《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里的戏装。我看见照片了……”
“啊!”这下副园长吃惊了,书记也动容了。
他们俩马上就跟着司机登上汉白玉的祈谷坛,绕到祈年殿正殿前面。
果不其然,那儿围了一大群的人。
人群里面是俩老外。
男的穿着皇上的大阅甲,女的穿着皇妃的冬日吉服,正搂着抱着,在祈年殿门口拍照呢。
不但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位皇家侍卫,身穿对襟儿无袖的明黄大褂
就连给他们拍照的是天坛的工作人员,穿着也是这样的侍卫的装束。
就这景儿,怎么看怎么伤风败俗,太逗了,真是匪夷所思。
但不得不承认,这服装做的太到位了。
精致极了,真实感十足,绝非普通公园用京剧的戏装糊弄游客可比。
再下得坛来,地坛的两位领导这才发现,司机还真是一点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