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花这么多钱修这么好的厕所吗?
还不如把钱平均一下,给所有胡同的厕所都修修的好……
至此,煤市街的李主任才觉出有点不妙来。
说心里话,虽然他也知道“不患多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可最初,他对宁卫民设计的厕所最后弄完什么样,是真想象不出。
何况施工队、设计图都是宁卫民找人弄的。
他一概都没插手,所做的只是代表街道跟环卫部门打好招呼,然后下告示通知居民,为施工尽量提供方便罢了。
压根就没想到一个厕所修好后,能让大家反应这么大。
可实际上呢,街道门口还有一个翻建的新厕所呢。
等一装上了瓷砖和卫具之后,就连他自己看着都眼晕发懵。
真有点觉着自己半辈子算白活了,居然一直忍受着过去那么肮脏的入厕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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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来,也就难怪管片儿的居民们闹情绪了。
其实这事儿怪谁啊?只能怪宁卫民这小子把厕所规划得太好了!
要是大家都一块苦着还好说,这一下拉出这么大差距来,可不褶子了!
没别的,李主任就只有赶紧打电话找宁卫民,问计吧。
结果宁卫民的回复很简单,就一个字“拖”。
他居然想让李主任以“试点”的名义先糊弄过去,其他事儿等以后再说。
就凭李主任的暴脾气,这还不急眼?
立马就跟烧开的水一样汆儿了。
“我说你小子坑人啊,这么办事儿可不厚道啊。当初是相信你,我才答应你的。这事态有点失控了,你就让我糊弄人啊。你就不想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有糊弄不下去的一天,居民们到时候还得找我头上来,你就给我出这馊主意?”
可是电话里的宁卫民反倒笑了。
“李主任,您怎么了?这是好事啊。”
“好事儿?闹到上头知道了,是我顶缸挨批……”
“未必吧?我倒是奇怪,上头为什么批您。难道就因为您翻盖了厕所?做了些有利于民生的好事?那做事的有错,不做事的反而有功?没这个道理。照我看,居民不乐意,就让他们闹呗。也只有他们闹了,上头才能知道您的功劳呢。”
这话一下把李主任听愣了,半天没言语。
但琢磨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等等,你别绕我啊,跟你说话,我脑子容易糊涂……”
宁卫民自然连连喊冤。
“李主任,您这话说的。我能绕您吗?坦白说,我让您先拖一拖,是真想看看这厕所运行有什么问题没有,积累一下操作运营经验。不是想要逃避责任啊。再好的事儿,不也总得有个试验磨合过程才行啊。”
“您想想看,等咱们摸清了怎么运行,怎么正常维护的时候,咱街道的新服装厂也该运转了起来了吧?到时候,咱挣了大钱,把煤市街的厕所都换了也就是了。于您还为难吗?这才是推广此事的最佳时候。”
“当然,最划算的就是这个过程里,上级能看见您的功劳,给予您一定的支持和表彰。那咱也就好提条件了。总不能上级就要成绩,不给点有利的扶持吧?我还跟你说,另外两个主任也跟那您的处境差不多,我就是这么给他们出的招儿……”
好吧,李主任再度被说服了,也就咬牙背了这口锅,完全照宁卫民说的办了。
但即便是这样,李主任也没落了个踏实,很快就又为厕所的事儿着急起来了。
不为别的,这看厕所的保洁工作,没人愿意干啊。
哪怕街道给开出了八十块的月工资,都没人来。
其实说实话也不是真没人愿意,关键就是家门口,怕丢人啊。
环卫局扫厕所的虽然同样埋汰,可还是铁饭碗呢,街道却给不了正式编制。
好不容易有两个家里特别困难的人有点意动,可一看宁卫民给街道制订的工作流程和惩罚条例,也打了退堂鼓。
所以最后没辙,本想解决管片儿几个待业名额的李主任大为失望。
他发现还是只能听宁卫民的,不得不从重文门的三角地,找了几个外地来京打工的农民来救急。
要说这年头赴京的农民工大多都是老实人,能干却没技能,干这个其实倒是挺合适。
听说能每人能开八十块工资,心里都乐意着呢。
全都拍胸脯,表示不怕脏臭,保证按规章制度做到位。
这样又经过对几天简单的培训,在他们熟悉了工作要求之后,6月底的一个星期天。
煤市街的两处新厕所终于迎来了正式开放使用的日子。
必须得说,事实证明,以宁卫民的见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