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吃主儿是人家宋先生。因为老得在外应酬,吃请完了得还请。宋先生要包桌订席或者叫外烩往往就指着我去跑腿呢。跟庄馆打交道时间长了,我自然就得把这些东西记住啊,以便宋先生订席选菜时能做个参考。”
“所以我是口头的美食家。说到吃啊,只是过了个眼饱。是见得多,入口的少。当然了,毕竟跟着宋先生,能沾光的时候不少。经常能落点洋落。比如宋先生请客时,我串串厨房什么的,有多余的就入了我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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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席面上剩下的折箩,那些好东西我倒是都尝过。哪怕外头赴宴,厨房给的鸡鸭架子和高汤至少能管我够。再就是自己挣的钱,到外头吃吃地方风味的小馆儿。我自己的消费水平啊,基本就在普通饭馆子以下。我这出口成章,也就是懵懵你小子罢了。”
宁卫民这才恍然,不过照样还是要夸。
“那也不容易了,您这如数家珍的,简直就跟京城勤行的一本活字典似的。宋先生可能知道的名菜多,懂得讲究多,但要是论起这些大大小小庄馆的经营情况,不见得能及得上您。”
康术德又乐了,但这次是真被挠着痒痒肉了。
“你这小子就是嘴好使,真会捡好听的说。不过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宋先生是什么人?办大事的人,讲情趣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些俗事上多留意。”
“他吃饭在乎的是菜肴来头、食材质地、烹饪手艺,以及饭局上的聚谈交际,勤行里边边角角的事儿,庄馆是怎么经营的,他可没工夫去关心。”
“我们也有一起同桌儿吃饭时候,要么是到了节气得了时鲜,要么是他遇见高兴的事儿带我下小馆儿,往往这时候,他会教我怎么品菜和品酒。可要去出城办事,归途中在饭铺或野茶馆儿对付一顿,或者买些小吃来下酒,他就得全指望我了。层次不同嘛。”
这最后一句提及层次,让宁卫民又不免受到触动,想到了自己的事儿上。
于是一个愣怔后,他紧追着不放,问出了心中疑惑。
“老爷子,您今儿讲的这些是字字珠玑,让我大长见识啊。可我听您说到现在,虽然由小及大层次分明,可这酒楼就已经是够高档的了。已经连熊掌、海参、鱼翅和燕窝都往上论了。这饭庄还能比鱼翅高到哪儿去啊?人不外乎也就是吃这些山珍海味罢了。我可想不出饭庄与酒楼比,还能有什么重大的区别了……”
“哈哈”康术德听了立刻大笑起来,“行啊,还没忘了自己的要紧事,你这是找我要戏核来了。得,我也不给你卖关子了,铺垫了那么多。咱们是该见真章了。其实说破了很简单,饭庄比酒楼高在哪儿?就是‘排场’二字啊。”
“排场?”宁卫民不解,紧锁双眉。
“对!”康术德再次予以确认,然后详加解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