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不知是这位故意玩笑,还是真记错了。
反正是挠着了大家伙的痒痒肉,立刻引发了轰然大笑。
所以在这样的气氛里,宁卫民想快点走都走不成。
他必须得先耐心和蔼地,让街坊邻居们过过眼瘾,带大家上车参观参观才行。
没想到真等到把这些人都糊弄好了,边大妈和罗大婶又被外面的热闹引了出来。
对这些跟亲人差不多的近邻,他当然更得伺候周到啊。
于是随后他又分别带着边大妈和罗大婶,开车去天安门广场上兜了一圈儿。
直折腾到快吃午饭的时间了,他才终于请师父康术德坐上了自己的车。
师徒俩车里一商量,索性直奔了北边,去鼓楼大街的马凯餐厅吃湖南菜。
这是11月份啊,眼看着邻里们用羡慕的眼神一直目送他们远走。
再看看车外呼呼大风里迎风蹬车和被吹得睁不开眼的行人。
康术德的心中,也不禁油然为徒弟充满自豪。
可他还真不能夸宁卫民有本事,干得好。
因为师父嘛,主要责任还得是泼凉水,不能让年轻人翘尾巴。
于是反倒是一个劲儿训诫宁卫民。
叮嘱他以后回来,对待邻居们要更和气,更谦逊,不能趾高气扬。
否则就会显得没人味儿,容易遭人恨。
宁卫民当然能领会师父的心思,一边开车一边点头。
“您放心吧,我明白。我还不至于因为一辆汽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又不傻,干嘛非招得别人往我车上吐痰,背地里扎我轮胎啊。”
小主,
可康术德对他如此偏离重点的领悟,却很有点恼火。
“你小子,怎么老往坏处想别人?咱们街坊邻居们岂能这么下作?”
宁卫民还非较这个真儿。
“哎,怎么不可能啊?您这话可太理想化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您自己还总说,五个手指头不一边儿齐,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康术德更是气得吹了胡子瞪了眼。
“放肆!这还没吃饭呢,你就跟我抬杠,打算把我气饱了?”
宁卫民忍不住想笑,但嘴里可没放松。
“还‘大胆’呢,您把刘宝瑞的相声《君臣斗》里皇上的话都学来了。我倒想问问您,天天见我就数落,不嫌累啊?您就那么看我不顺眼?也就是我,天天挨骂,还把您当成天一样供着。”
“我是你师父!怎么着,我还不能当你的天?我数落你是为你好,别人我还懒得教训呢,没那个义务。”
“是是,那您今儿中午到底还吃不吃了?别一会儿去了,您又说饱了……”
康术德一听这话,赶紧变调了。
“你又跟我耍心眼是不是?我还没老糊涂呢。不上你小子的当。吃不下我也点菜,一会非花你一百块不可。摆着看,我高兴。”
“得嘞,随便您。不过告诉您一事儿啊,你可别气着。我钱包可拉您屋里了,忘带了。”
康术德登时睁大了眼睛。
“等等,你什么意思啊?没带钱?没带钱你还拉我去!你这是早有预谋吧?合着今儿是想吃我啊?”
“没这意思,咱到了可以点菜先吃啊。大不了吃完了您坐拿喝茶等会儿,我开车取钱回来啊。这不有车嘛……”
康术德断然拒绝。
“别介,那不成。掉头,赶紧回去。你有车,回去拿钱也一样……”
这次宁卫民真笑了。
“瞧您,连自己徒弟都信不过,还说我呢。人心隔肚皮没错吧?告诉您实话吧,其实我逗您玩儿呢,钱包带着呢。”
康术德这次气得彻底没话了。
心说了,好小子,你是马三立啊你,逗你玩?
行了,咱等这顿饭吃完了回去的嘿!
今儿我就是第一个往你车上吐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