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这个味儿就是香樟木的味道。这种木头做的箱子,好处就在于它的味道能防虫蚀鼠咬,还能驱霉隔潮。”
“所以过去多是女人用来收嫁妆的,又叫女儿箱。也正因为这个,我才会把它送给你。”
“听着,作为师父,今儿我教给你第一个事儿。就是收东西千万别只顾着收,还要注重保存方式。”
宁卫民情不自禁一个愣怔。
本来他还以为师父要他记住香樟木呢,没想到仍然不是重点。
“您是说……”
“还没明白呢?你的邮票啊。”
老爷子有点不耐的哼了一声。
“尽管那东西我是看不上眼,可毕竟是你拿辛苦钱换回来的,你自己当成宝贝疙瘩啊。所以你就理应用最妥贴的方式收好。”
“可你自己呢?倒是真省心,一塞抽屉就完了。”
“我说你也不看看咱们住的房子。墙皮爱反潮,到处是蜘蛛,房顶儿闹耗子,雨天还滴答水。”“嘿,真等有一天,你从抽屉里再拿出你那些邮票。却发现是长了毛,粘在一起的残纸,我看你怎么哭吧。”
别说,还真是。
康术德的寥寥几句就把宁卫民说了个大红脸。
他赶紧给老爷子斟酒夹菜,既是谢老爷子提醒,也是谢老爷子替自己想得周到。
可这没用。
康术德的教训并没有就此打住。
“不要你谢我,也不要你唯唯诺诺,我要你真真儿的往心里去。”
“再给你说个真事儿吧。当年,曾有一个主顾从我手里买了幅王时敏的山水。这位先生最爱‘四王’的山水,那是非常高兴,出门叫了辆洋车就着急往家赶。”
“可惜乐极生悲,就因为车上点燃烟斗一个没留神,烧着的烟丝掉落在了包画轴的布上,把画儿给烧了。”
“整整三百大洋啊,当时都够买个小院儿了。就这回家的路上,不过三四条街的距离,一个粗心大意的疏忽,全完!即使再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也没用啊。”
“所以你要做我徒弟,就得记住前人的惨痛教训,永远不许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否则,你也甭说是我徒弟了,我都没脸认你。”
什么叫孺子可教啊?
小主,
宁卫民此刻就做的挺好。
他能感受到康术德的良苦用心。
因此对这样的训诫没半点反感,简直是虚心极了。
他连连说老爷子教训的是。
并以郑重其事的向师父再三保证,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犯了。
如此,康术德觉着自己的吐沫没白费,也就愿意再提点几句。
他喝了宁卫民刚才给满上的酒,又吃了宁卫民给布在碗里的菜,之后满意地胡撸着嘴说。
“再跟你说个事儿啊,可能更不受听,那你也得听着。就是你的言行举止有毛病,得改。”
“首先,你说话市井腔调太重,是标准的京油子味儿,难登大雅之堂。过去,只有太监才这么说话。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一听就厌恶、肉麻。你这么一开口,就暴露了你出身于社会底层。”
“真正的京城话,其实是京白,也叫官话。那是一种京腔京韵,端正大方的国语。不见得非得咬文嚼字,出口就是成语典故。但也绝不该带有贫气、痞气和油滑气。”